葳蕤自生光

凤凰于飞(三)

(三)


撤藩的奏折在皇城转了一大圈,终于又回到了紫宸殿,静静的躺在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前的案头上。

折子还是折子,只不过金陵城却因为它已经天翻地覆了。

自打朝堂宴请之后,梁王努力集聚起来的一点火苗终于还是油尽灯枯了,只剩一口气还吊着,一天到有大半天是睡着的。

然而半个月前,这份干系到云南十万军士以及赫赫百年的穆王府去留的奏折终于到了金陵的时候,却好似给梁王打了一针鸡血,听闻到霓凰上表请求撤藩,弥留中的梁王接过奏折竟然坐起身来一字一句的细细的阅读了几遍。“......臣穆氏霓凰上表恳请撤藩,外安诸侯,内安民心!”

“哈哈,哈哈,穆王,哈哈,穆王这个称号,终于灰飞烟灭了!内安民心,哼!虚伪狡诈,明明是想说内安君心吧!哼,只不过,若是早知道,唉,早知道......”

没人知道梁王最终想说的是“早知道什么”,贞平三十五年,大梁皇帝萧选崩于金陵皇城养心殿。

 

消息传到南边,霓凰的车队已经到了湖南的地界了。

只有沿途官员送来的邸报,却没有旨意给霓凰或者穆青。

“姐姐,这还往前走吗?”穆青苦着脸来问,虽然这桩婚姻原本也算不上良缘,可是送嫁的路上再回头更是非常不吉利的。

“唉~” 霓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朝局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赐婚这么仓促,完婚时间也仅限一个月时间,又赶上陛下病重,这其中难免有冲喜的意思,可是圣意难为,不嫁也得嫁,还有静妃的意思,还有不明了的景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姐姐?”看着霓凰不说话,穆青轻轻的催问了一句。

“先休整两天,等等再说,旨意,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宫禁森严,可是宫闱也最藏不住消息,多少双眼睛盯着。

先皇是看了霓凰请求撤藩的折子之后溘然长辞的,这个事实已经在帝国的高官和王侯中传遍了,有好事者甚至模拟当时的情形,传的是越来越邪乎。

如果这个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么关于云南穆府到底要不要撤藩,朝中已然排开了一幕大剧,并且壁垒分明的分作了好几派,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主张留藩的,申明毕竟陛下对穆青刚刚钦封了双珠亲王,金口玉言,总不能陛下刚驾崩就改弦更张,继位者如何向天下交代;主张撤藩的,当然是以霓凰的奏折说事,而且坚持速战速决,以防夜长梦多,另生变故。还有主张以外戚恩封穆氏一族,穆青由双珠亲王改封国舅爷。

可是这又引出新的一轮争议,这国丧期间,如何迎娶。霓凰和穆青要不要守丧,以什么名义和身份守丧,礼部尚书一天一个奏折,礼制,归根到底是规矩,关乎的是名分和地位。

众臣跪拜新君后,每日入宫守灵,各种消息在不断的传播中发酵,反复盘算着这之后朝局的变化以及各自家族的荣宠和兴衰。

可是景琰对此却只字未提,下的第一道圣旨是尊奉静贵妃为静太后,然后就开始了严格的守丧,三天禁食守灵、一个月的跪经、叩灵一丝不苟。然而让众人不解的是,靖王府的内眷入宫为先皇安灵之后,却依然回了靖王府。


停歇了两天的霓凰和穆青只能继续往前走。

毕竟还是在送嫁的路上,没有旨意,霓凰不好意思直接以子媳之礼,可是又已经上表撤藩,这郡主的服饰也不合适,免得别有用心的人趁机生事。索性,到底和皇家有亲,那就按闲散宗室的礼仪穿戴服丧吧。


行到江西境内,又赶上大雨,嫁妆马车深陷泥沼,一日行程不足百里。可是必经之路上的一座桥被洪水冲毁,等到新桥架起,紧赶慢赶到了金陵,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虽然已经着人快马加鞭先至金陵禀告,可是这过了一月之限,霓凰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看着威严壮丽的金陵城墙,霓凰叹了一口气,一年前长枪银甲与林殊在城门口作别,许下三生之约,没想到一年后竟然是以太子妃的名义回来完婚,却又成了守丧。

国丧期间,城门关防查的格外的严苛,不过霓凰的车队早在半日前就有前锋官奏报,没等霓凰继续感慨,城门口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姐姐,是高公公。” 穆青骑的是马,眼尖瞅见了就赶紧嚷给霓凰知道。

“高公公?扶我出来。” 霓凰从马车中探出来头。还没下车,就有御林军侍卫来到霓凰的马车旁。“启禀郡主,请稍等片刻。”

霓凰还在疑惑中,高公公已经来到了车前,“见过郡主和王爷。一路辛苦了!”

“高公公,”霓凰微微欠了欠身,“郡主和王爷的,就别称呼了。殿下,不,现在已经是陛下了,可是有旨意了?”

“回禀郡主和王爷,这称呼是陛下亲自定的,郡主的奏折还有待商议,目前一切如旧。陛下还嘱咐让老奴亲来迎接郡主入宫。”

“入宫?” 霓凰嘀咕了一下,心中想着,不是连太子妃都还在靖王府吗,我这还是郡主,怎么就入宫了?

“城门口人多嘴杂,陛下亲自安排了辇车,请郡主移驾城门内登辇。” 

“是,霓凰遵旨。” 原来连辇车都安排好了,本来还想着能回京城的穆府看看,“请问高公公,那穆青呢?”

“陛下旨意,穆王爷随御林军进宫叩灵后,回穆王府守丧。陛下御赐了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素色绸缎100匹,米面粮油各10车,已经送到了王府仓库,穆王爷回府亲点一下即可。” 穆青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霓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子下聘也不该是这样的章法啊?

看出了穆青的疑惑,高公公笑着说,“这些不过是给王府日常所需的,陛下的意思是先皇的旨意匆忙,料想穆王爷从云南出发携带的物质不一定够用,穆王爷不用多虑。”

霓凰冲着高公公的点了点头,转向穆青说到,“你袭爵也有3年了,日后,姐姐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王府的日常事务,和老管家周伯多多商量。”话没说完,霓凰的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下来。

“咳咳,郡主,不过是入宫居住,都在京城,日后想见,不过一纸诏书就见到了。”高公公似有顾虑,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提点一句。

“呃,也是,让高公公见笑了。”

“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给穆王府给丢脸的。”


皇城 芷萝宫

换了两次辇车,又转坐了轿子,最后停在了芷萝宫门口。

霓凰下轿,看见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由得问了一句,“静妃娘娘,不,太后娘娘还住在这里吗?这是先拜见太后娘娘?”

“回禀郡主,太后已经搬到慈宁宫去了,这是陛下吩咐给郡主安歇的场所,太后的意思是旅途劳顿,先歇息梳洗再行见驾。一个时辰之后,老奴再来接郡主。”

“好吧。有劳高公公了。”


芷萝宫算是霓凰比较熟悉的一个宫殿了,以前跟着林殊进来请安,没想到时隔了十几年,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连陈设都没怎么变过。

霓凰原先有些忐忑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是郡主,还是皇妃,都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回来当天,去给先皇磕头,拜见了太后,远远的见到了景琰在大殿的另一头,其余的日子,霓凰都是在芷萝宫中跪经。

没再见到景琰,也没有再见过太后。

只是太后嘱咐宫女来传了一句话,“好好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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